第一章 沐府(1/ 2)
曌明国,京城。
一名头发凌乱不堪,身上布满了血污的女子,一路踉踉跄跄地混入了街道。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天际,只一瞬,照亮了她如同行尸走肉的面孔。
看她身上的伤势,以及袖管上面还在微微渗出鲜血的伤势,她显然是痛苦的,却没有任何表情流露。
“让一让!”官道上许多人骂骂咧咧地架着马车经过,横冲直撞的样子好似在逃命。
见行人太多,她又躲进了人迹罕至的胡同里。胡同的路歪歪曲曲,一阵风吹过,她一个哆嗦拉紧了湿透的衣服,好在上面有七扭八歪搭建的屋檐,雨小了很多。
她摸了一下脸,擦走雨水跟污渍,拨开了脸上的发丝,一双饱含星辰的美眸看向了天空。她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纸包,蹲在了一户人家的家门口,将它打开。
里面是个包子,被雨水泡得发胀,早已凉透。她一口一口吃着,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。
这包子吃完了可就又没有下顿了,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有个正经身份活在人前。
此时胡同的尽头突然跑过去一队人马,他们骑着马,大声喊道“捉拿罪臣,闲人退让!”
“沐府逆贼,诛灭九族!”
她这才想起来,来了曌明之后,好像这大街小巷都贴着一些布告,上面写着沐府如何如何。
既然是灭门,那就一定会有尸体,也方便她替代那个死去的人,冒领他的身份继续活着。
这是机会。
她一个激灵站起了身,一口将剩下的包子塞进了嘴里,在原地脚尖一点,然后消失在了路人的视野之中。
那些路过的人,身上披着盔甲,手里拿着刀剑一看便是曌明的军队。但是就算他们是习武之人,在女子隐匿身形逃走的那一刹那,他们丝毫没有感受到任何武力波动,也没有觉察到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没了踪影。
他们的目的,是沐府。
窗外大雨滂沱,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照亮了灰暗的柴房,照亮了散乱无章的稻草之中,一对无助的夫妻,还有他们的儿子。
“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。”中年男子叹息一声,看向另一旁同样面如死灰的妇人。他们的身上已是狼狈不堪,但依旧遮挡不住身上的高贵气质。
外面官兵到处抢砸的声音乒乒乓乓地传到了这里,让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“胡耀阳那卑劣之人,身为沐府的门生不知受了我们沐府多少年的恩惠,居然参与陷害我们沐府。我们沐府世代清廉,还是辅佐陛下登基的肱骨之臣,陛下英明,一定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的。”与他长相极为相似的青年男子义愤填膺地说,他的眼中一片清明,身上还带着意气风发的样子,想必是初入人世不久,心中还有许多等待实现的抱负。
“陛下还会记得吗?”中年男子摇了摇头,那双眼睛一片混浊,似乎早已放弃了挣扎,“我们已经没有价值存在世上了。更何况,胡耀阳已经从我房中搜到了与熹王往来的书信。”
熹王是曌皇的皇兄,当年夺嫡失败后便被曌皇发配到了边疆做苦力,谁知正好赶上了与荣成帝国的战争。他趁机收买官府的人,假造户籍参了军,在立下了军功后,拿着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的先帝遗诏,自诩为真正的曌皇,自立为熹王,在边境拥兵不返。不过前些日子熹王被曌皇派人秘密处死了,直到他死了,这个事情才被昭告天下。
“大局已定吗……可是灏儿才十岁,他才这么小……”青年男子神情落寞,目光落到了妇人怀中的孩子身上,“他可是沐府的希望啊。”
“老爷,”中年妇人略带哭腔地抬起了头,看向中年男子一脸乞求,“灝儿病得厉害,再不叫大夫恐怕是不行了啊……”
她怀中的少年,此刻面如白纸,呼吸微弱,浑身烫得吓人。
“母亲……”少年此时突然睁开了双眼,微弱地发出了声音。这一声母亲,唤得妇人心中一颤,再也抑制不住泪水。
这是他的儿子,中年男子于心不忍正要开口,柴房的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。
“来人,与本官将他拿下!”来人留着八字胡,体态略胖,笑得很是狂妄,一双眼睛蔑视着这一家四口,仿佛在看蝼蚁一般。但是那些士兵听见命令后,仅将中年男子包围了起来,无人胆敢上前捉拿。
因为眼前的中年男子身上的气概,并不像是一介文官,更因为这个男子是曌明的沐丞相,曾经给曌皇写过无数次劝诫书告诫他要节俭,又在饥荒与天灾的时候广开粮仓,减免徭役赋税,给他们这些百姓带来了数不清的福祉。
他们也不敢相信沐丞相会造反。
“本官清白无罪。”沐丞相一脸平静,眼底泛不起一丝波澜。
胡耀阳看见他这样冷静顿时怒从中来。
他曾在沐府做过沐丞相的学生,但入仕后,他的官职一直非常低微,那点薪水还要用来打点关系,最后往往入不敷出。
每逢有什么空缺的要职时,沐丞相永也远不引荐他,还斥责他心术不正妄想走捷径。
他若能不通过沐丞相就能当上个大官,他何必大老远过来拜他为老师?谁不知道他曾经跟当今圣上有八拜之交,结为了异姓兄弟?
他这个人自己就是关系户,却永远一副清高的样子,他真是唾弃至极。
这实在不是他想要的结果,他想要他跪地求饶。
“哟,瞧本官这记性,本官来呢,是告诉你一件事情。皇上圣明,已经彻查了你的案件,”他一脸趾高气昂地看着沐丞相,摸了摸嘴边的胡须后,他对着那些迟迟不肯动手的官兵们朗声开口,“沐子成被检举勾结奸臣意图不轨,如今证据确凿,皇上已下令废其丞相一职,贬为庶人,收押天牢,下月腰斩示众。长子斩首示众,沐府上下十岁以上流放西北,十岁以下收为官奴。怎么,你们想抗旨?”
官兵们持着刀剑走向了沐府的四人。
“胡耀阳,但愿你的刑部尚书还坐得安稳,午夜梦回不会有厉鬼索命。”沐夫人怀抱着沐灏,气得发抖,恨不得将他当场撕碎。
“动手。”
胡耀阳一声令下,沐府顿时哀嚎一片。
“灏儿!”沐夫人突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,近乎丧失了理智,“啊!我跟你们拼了!”
“啊——”少年也突然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。
“胡耀阳!”沐家大公子怒吼着,却被人按倒在地。
再观沐丞相,他双眼满是不可置信,却依旧没有向胡耀阳开口求饶。在他看来,他可以有气节地死去,而不是死于屈服。
“沐府经你这一折腾,还能剩一个儿子,本官自然感到欣慰,因此替你们安排了一个最好的出路,还不快谢谢本官?”胡耀阳一脸得意地看向身边所有人,“从今可没有什么沐小少爷了,多了个小灏子,你们都好好记住咯。”
沐灏吐出了一口鲜血,再也没了呼吸。
“还不快给小灏子带走,莫误了琉璃大会的时辰!”胡耀阳说了这句话后,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走出了柴房。
沐府身为丞相府邸,自然少不了稀奇珍宝,那些侍卫们打着抄家的名义捞了不少好处。一个威名远扬的沐府竟这样彻底衰败了。
一旁,在押送沐家人前往牢狱的路上,拖着沐灏走的侍卫一脸的不情愿。这人已经没什么气息了,他可真想跟留在沐府抄家的兄弟们一样,捡点好东西啊。
“忙活一趟还是个死人,真是晦气。”他踢了一脚围墙,怒骂道。
“梁大哥,我来吧。”他身后的人似乎看出了他的蠢蠢欲动,非常贴心地想要接手。
“嗯?”姓梁的侍卫一愣,发现身后是自己的同乡小宋,“怎么了?”
“这人看着也没气了,能撑到现在绝对只是一口气的问题,强弩之末罢了。如果死在到刑部的路上,这罪我们可担不起啊。不如我给他灌点猛药,让他精神精神。梁大哥你去吧,记得给兄弟我捎几件东西。”
“也行,我去了。”梁侍卫一听他说的很有道理,更何况他确实想去沐府捡点宝贝,也没多想,转身就走了。
“真是蠢。”身后的小宋突然发出了女子的声音,带着沐灏去了小巷之中。
她搭上这沐灏的手腕,发现他已经没救了。她刚一抬头,就对上了沐灏微睁的双眼。那双本该清澈无邪的眼睛,此刻却满是怨毒之意。他已经没了呼吸,却因为这天大的仇恨而死不瞑目。
真是个清秀的孩子,可惜了。
“你借我活下去的身份,我便帮你报仇。”她淡淡地说。
闻此,沐灏的眼角划下了一滴泪水,合上了双眼。
女子起身,将他抱了起来,稍一用力,便施展轻功去了郊外荒凉之处。所过之处无人发现,可见女子功力之高强。
天梦的武者修炼的功法虽然五花八门,但是武力划分无非分为六个境界,分别为灵基,灵启,灵运,灵结,灵定,灵恒,而每个境界又分为九阶,一至三阶为初阶,四至六阶为中阶,七至九阶为高阶。
天梦大陆之上,灵结境已是宗师级别了,一般的武者都是灵运境。
她的武力并非本我修炼而成,而是武力高深之人以生命为代价对她进行了灵力灌输,强行突破到了灵结境。由于还处于适应阶段,因此她空有一身内力,战斗能力还相当于灵运境高阶的武者。
而最近一次为她灌输灵力之人,是她的母亲。
她取下了沐灏的服饰,拿出身上所剩无几的银两,想找人为他换上寿衣,安葬妥当。
她走到了棺材店,然后径直走到了老板的面前。
“寿衣、棺材、墓地我都要,我会再回来的,墓碑请刻上“沐之墓”,沐是三点水加木头的木。”她话也不多,直接哗啦啦地扔出了一堆银两,看起来非常着急,她怀里抱着的沐灏已经逐渐没了体温。
“嗯?”老板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客人,感到非常新奇,但也不敢直接收下银两,“请问葬在什么地方?客官的姓名是?”
女子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,看起来非常不耐烦。
“这些钱不够吗?随你选个地方便是,我会回来问你。”她根本不理睬他说的话,把沐灏放在了店铺里面的停尸床上,然后转身就离开了。
“客官!”店家在后面又追着喊了一声,但很快地被她甩在了身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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